中文古義的「自由」與「民主」
黃春興1998/6/27
本文資料來源：台北中央研究院史學資料庫。
中文自由一詞的含義並不等同於LIBERTY的原始意義，因為自由並不完全是外來語。古文早已使用自由一詞，如：「去止不敢自由」（漢•禮記鄭玄注）。
自由的古義可先從「自」與「由」來瞭解。「自」的意義應與老子所說「我無為而民自化、我好靜而民自正、我無事而民自富、我無欲而民自樸」中所用的「自」相同，同時含有自己與自然雙重意義。再說「由」，最容易理解的是孔子所說的「視其所以、觀其所由、察其所安，人焉瘦哉？」中的「由」來瞭解。也就是含有行為方式的意義。於是，結合兩字，我們可以這樣說：「中國古義的自由，是指稱一個人的行為方式是出於自然、不做作、不被迫。」
「自由」在正史上常指王室與達官們不守拘束的行為（選擇），且其意義是負面的。底下例舉一些：
n 是時河南尹王調、洛陽令李阜與竇憲厚善，縱舍自由．（校本後漢書/列傳/卷四十三朱樂何列傳第三十三/樂恢）
n 臣等既愚闇，而諸郎多文俗吏，鮮有雅才，每為詔文，宣示內外，轉相求請，或以不能而專己自由，辭多鄙固．（新校本後漢書/列傳/卷四十五袁張韓周列傳第三十五/周榮）
n 建武元年，赤眉賊率樊崇、逢安等共立劉盆子為天子．然崇等視之如小兒，百事自由，初不恤錄也．（新校本後漢書/志/志第十三五行一/貌不恭）
n 永壽三年七月，河東地裂，時梁皇后兄冀秉政，桓帝欲自由，內患之．（新校本後漢書/志/志第十六五行四/地陷）
n 光熹元年，董卓自外入，因閒乘釁，廢帝殺后，百官總己，號令自由，殺戮決前，威重於主．（新校本後漢書/志/志第十七五行五/人痾）
n 師遂意自由，不論封賞，權勢自在，無所領錄，其罪四也．（新校本三國志/魏書/卷二十八魏書二十八/丘儉）
n 師專權用勢，賞罰自由，聞臣等舉眾，必下詔禁絕關津，使驛書不通，擅復徵調，有所收捕．
n 桓性護前，恥為人下，每臨敵交戰，節度不得自由，輒嗔恚憤激．（新校本三國志/吳書/卷五十六吳書十一/朱桓）
n 中詔謂臣忽棄明制，專擅自由．（新校本晉書/列傳/卷四十二列傳第十二/王濬）
n 若聖朝猶加隱忍，未明大體，則不逞之人襲匹磾之跡，殺生自由，好惡任意，陛下將何以誅之哉！（新校本晉書/列傳/卷六十二列傳第三十二/劉琨）
n 若式父臨困謬亂，使去留自由者，此必為相要以非禮，則存亡無所得從，式宜正之以禮．（新校本晉書/列傳/卷七十列傳第四十/卞壼）
n 劉隗前在門下，邪佞諂媚，譖毀忠良，疑惑聖聽，遂居權寵，撓亂天機，威福自由，有識杜口．（新校本晉書/列傳/卷九十八列傳第六十八/王敦）
n 姚平北每舉動自由，豈所望也? （新校本晉書/載記/卷一百十六載記第十六/姚襄）
n 朕嗣奉成業，不能委賢任善，而專固自由，覆水不收，悔將何及！（新校本晉書/載記/卷一百二十八載記第二十八/慕容超）
n 而不能防閑閫闈，致茲紛穢，罔顧憲軌，忿殺自由．此而勿治，典刑將替．（新校本宋書/列傳/卷四十二列傳第二/王弘）
n 桉毅勳德光重，任居次相，既殺之非己，無緣生之自由．（新校本宋書/列傳/卷六十四列傳第二十四/鄭鮮之）
n 先帝明於號令，豈枉法為親，二王之釁，實自由己．（新校本宋書/列傳/卷七十九列傳第三十九/文五王/桂陽王休範）
n 不謂戴法興恃遇負恩，專作威福，冒憲黷貨，號令自由，積釁累愆，遂至於此．（新校本宋書/列傳/卷九十四列傳第五十四/恩倖）
n 與其逆生，寧就清滅，文武同憤，制不自由．（新校本宋書/列傳/卷九十八列傳第五十八/氐胡/略陽清水氐楊氏）
n 寶夤涕泣稱：「爾日不知何人逼使上車，仍將去，制不自由．」帝笑，乃復爵位．（新校本南齊書/列傳/卷五十列傳第三十一/明七王/鄱陽王寶夤）
n 孔、老、釋迦，其人或同，觀方設教，其道必異．孔、老治世為本，釋氏出世為宗．發軫既殊，其歸亦異．符合之唱，自由臆說．（新校本南齊書/列傳/卷五十四列傳第三十五/高逸/顧歡）
在清史以前，「民主」是「人民的主人」的簡稱。底下例舉一些：
n 襄公三十一年正月，魯穆叔會晉歸，告孟孝伯曰：「趙孟將死矣！其語偷，不似民主；且年未盈五十，而諄諄焉如八九十者，弗能久矣．（新校本漢書/志/卷二十七中之上五行志第七中之上）
n 魏氏春秋曰：夏侯惇謂王曰：「天下咸知漢祚已盡，異代方起．自古已來，能除民害為百姓所歸者，即民主也．今殿下即戎三十餘年，功德著於黎庶，為天下所依歸，應天順民，復何疑哉！」（新校本三國志/魏書/卷一魏書一/武帝操）
n 使太尉具以一太牢告祠文帝廟，曰：「叡聞夫禮也者，反本脩古，不忘厥初，是以先代之君，尊尊親親，咸有尚焉．今山陽公寢疾棄國，有司建言喪紀之禮視諸侯王．叡惟山陽公昔知天命永終於己，深觀曆數允在聖躬，傳祚禪位，尊我民主，斯乃陶唐懿德之事也．...」（新校本三國志/魏書/卷三魏書三/明帝叡）
n 縣長聞之，召民繫獄，欲繩以法，牧為之請．長曰：「君慕承宮，自行義事，僕為民主，當以法率下，何得寢公憲而從君邪？」（新校本三國志/吳書/卷六十吳書十五/鍾離牧）
n 高祖固辭．府僚勸進曰：「伏承嘉命，顯至佇策．明公逡巡盛禮，斯實謙尊之旨，未窮遠大之致．何者？嗣君棄常，自絕宗社，國命民主，翦為仇𧷜，折棟崩榱，壓焉自及，卿士懷脯斮之痛，黔首懼比屋之誅．...」（新校本梁書/本紀/卷一本紀第一/武帝上）
n 贊曰：昔者堯、舜以禪代，湯、武以征伐，皆南面而有天下．四聖人者往，世道升降，否泰推移．當斯民塗炭之秋，皇天眷求民主，亦惟責其濟斯世而已．使其必得四聖人之才，而後以行其事畀之，則生民平治之期，殆無日也．（新校本宋史/本紀/卷三本紀第三/太祖趙匡胤三/贊曰）
n 又因檀香山歸併於美，請設領事，保護華民，略謂：「檀香山居太平洋之衝，前本君主，後改民主．近因弱小，求庇美邦，設為行省，美議院業經議行．此島華民不下三萬人，向由商董立中華會�K，排難解紛．光緒七年，曾令商董陳國萬為領事．後美禁華工抵埠，華民出洋，皆趨檀島，請設領事．」報可．（新校本清史稿/志/卷一百五十六志一百三十一邦交四/美利堅）
n 伊尹既復政厥辟．將告歸．乃陳戒于德．曰．嗚呼．天難諶．命靡常．常厥德．保厥位．厥德匪常．九有以亡．夏王弗克庸德．慢神虐民．皇天弗保．監于萬方．啟迪有命．眷求一德．俾作神主．惟尹躬暨湯．咸有一德．克享天心．受天明命．以有九有之師．爰革夏正．非天私我有商．惟天佑于一德．非商求于下民．惟民歸于一德．德惟一．動罔不吉．德二三．動罔不凶．惟吉凶不僭．在人．惟天降災祥．在德．今嗣王新服厥命．惟新厥德．終始惟一．時乃日新．任官惟賢材．左右惟其人．臣為上為德．為下為民．其難其慎．惟和惟一．德無常師．主善為師．善無常主．協于克一．俾萬姓咸曰．大哉王言．又曰．一哉王心．克綏先王之祿．永厎烝民之生．嗚呼．七世之廟．可以觀德．萬夫之長．可以觀政．后非民罔使．民非后罔事．無自廣以狹人．匹夫匹婦．不獲自盡．民主罔與成厥功．（十三經經文/尚書/商書/咸有一德）
n 惟五月．丁亥．王來自奄．于至宗周．周公曰．王若曰．猷告爾四國多方．惟爾殷侯尹民．我惟大降爾命．爾罔不知洪惟天之命．弗永寅念于祀．惟帝降格于夏．有夏誕厥逸．不肯慼言于民．乃大淫昏．不克終日勸于帝之迪．乃爾攸聞．厥圖帝之命．不克開于民之麗．乃大降罰．崇亂有夏．因甲于內亂．不克靈承于旅．罔丕惟進之恭．洪舒于民．亦惟有夏之民叨懫．日欽劓割夏邑．天惟時求民主．乃大降顯休命于成湯．刑殄有夏．惟天不畀純．乃惟以爾多方之義民．不克永于多享．惟夏之恭多士．大不克明保享于民．乃胥惟虐于民．至于百為．大不克開．乃惟成湯．克以爾多方．簡代夏作民主．慎厥麗乃勸．厥民刑用勸．以至于帝乙．罔不明德慎罰．亦克用勸．要囚．殄戮多罪．亦克用勸．開釋無辜．亦克用勸．今至于爾辟．弗克以爾多方享天之命．嗚呼．王若曰．誥爾多方．非天庸釋有夏．非天庸釋（斷句十三經經文/尚書/周書/多方）
n 傳三十一年．春．王正月．穆叔至自會．見孟孝伯．語之曰．趙孟將死矣．其語偷．不似民主．且年未盈五十．而諄諄焉如八九十者．弗能久矣．若趙孟死．為政者其韓子乎．吾子盍與季孫言之．可以樹善．君子也．晉君將失政矣．（春秋左傳/襄公/傳三十一年）
n 君實不能明訓，而棄民主．余，罪戾之人也，又何患焉？且不見我，君其無悔乎！」（國語/卷十晉語四/寺人勃鞮求見文公）